靖康之變，讓輦轂繁華、壯麗輝煌的北宋東京城在頃刻間滿目瘡痍，時人追思，喟嘆不已。
文學家孟元老避地江南間，長憶東京之繁華，揮筆寫下《東京夢華錄》。書中寫到，相國寺橋后面有一座州橋，橋柱由青石打造，在近橋兩岸的石壁上，均雕有海馬、飛獸、水云等祥瑞圖案，是皇帝出行的御道。但戰(zhàn)亂與洪水，讓州橋深埋地下近千年。
2018年起，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和開封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聯合對開封北宋州橋遺址進行發(fā)掘。經考古工作者接續(xù)努力，州橋遺址的真容已完全顯露，其中最奪人眼球的莫過于河道兩側的石壁，石壁上祥瑞圖案與《東京夢華錄》記載完全一致，可謂歷史照進現實。
巨幅壁畫重見天日，古人有拼圖“黑科技”
州橋位于開封市中山路，始建于唐代建中年間，因在州之南門故名州橋，五代稱汴橋，宋代改稱天漢橋。人們熟知“汴京八景”之一的州橋明月，就在這里。此外，州橋還是《水滸傳》中楊志賣刀怒殺牛二故事的發(fā)生地。
州橋是北宋東京城御街與大運河汴河段交叉點上的標志性建筑，位于北宋東京城中軸線上，明末崇禎十五年(1642年)被黃河洪水灌城后的泥沙淤埋。有趣的是，如今的中山路，同樣在開封的中軸線上。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開封北宋州橋遺址發(fā)掘現場負責人周潤山告訴頂端新聞·河南商報記者，此次考古發(fā)掘最大的成果就是發(fā)現了《東京夢華錄》中記載的石壁，位于河道兩側。
目前揭露的北側石壁頂部距地表深度約6.8米，石壁通高5.3米，東西長21.2米，雕刻紋飾的石塊有16層，通高3.3米，有3組圖案。整個石壁每組為一匹海馬和兩只仙鶴環(huán)以祥云組成，長度約為7.5米。整個石壁推測共有4組圖案，長度約為30米，每匹海馬頭部還長有“獨角”。
頂端新聞·河南商報記者發(fā)現，在每塊石磚上還歪歪斜斜地刻有“荒十二”“月十三”“盈十一”等字樣，這又是什么意思呢?
周潤山說，這些字樣是古人發(fā)明的“拼圖大法”，南岸石壁編碼來源于《千字文》，自下而上為“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從左至右則是數字排列;北側石壁編碼來源于《上大人》，也是中國傳統(tǒng)啟蒙中的習字教材，自下而上為“上士由山水，中人坐竹林。王生自有性，平子本留心”，從左至右則是數字排列，相當于現在的坐標系XY軸，便于找準定位。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長劉海旺向頂端新聞·河南商報記者表示，州橋石壁是目前國內發(fā)現的北宋時期體量最大的石刻壁畫，從規(guī)模、題材、風格方面均代表了北宋時期石作制度的最高規(guī)格和雕刻技術的最高水平，填補了北宋藝術史的空白，見證了北宋時期國家文化藝術的發(fā)展高度。
明代州橋被發(fā)現，那宋代州橋在哪里
早在去年，就有媒體報道了州橋遺址發(fā)掘進度，其中提到，橋寬超“雙向八車道”。周潤山介紹，發(fā)掘現場可見的小拱橋，為明代晚期磚券小橋，年代不早于萬歷年間。小橋以石磨盤、石磙為基礎支撐，建造比較簡單粗糙，顯然未經科學的規(guī)劃。
從橋拱往深處走，還有一座拱橋，橋拱較大。這座橋建于明代早期，州橋南北跨度25.4米，寬近50米，僅橋面就有近30米寬，它的橋面，就是明代州橋橋面，由青石組成。
此外，考古人員在州橋東側還發(fā)掘出一座明代建筑，如今只剩殘垣瓦礫，根據史料以及出土文物推測為明代中晚期修建的金龍四大王廟。
廟址坐東朝西，進深長20米，包括大門、院落、南北廂房以及正殿。其最大一尊主祀鎏金造像推測為金龍四大王，坐像高1米，三頭六臂，手執(zhí)法器，金盔金甲。
周潤山認為，隨著時代變遷，河道變窄，曾經的汴河已經變成了小水溝，兩岸居民開始在州橋兩岸上蓋起了“違章建筑”。金龍四大王廟在州橋橋面上，廟的大殿部分，則位于磚券小橋正上方。
現存州橋為明代早期修建，是在宋代州橋橋基基礎上建造的單孔磚券石板拱橋，那么，宋代州橋在哪里?周潤山認為，宋代的州橋已經不存在了，明代的州橋應是在宋代州橋的橋基基礎上建造而成。
北宋東京城是當時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的都城，對元明清時期北京城的城市布局具有重要的影響，其中軸線上的州橋是最具代表意義的標志性建筑之一。劉海旺認為，州橋遺址的考古發(fā)掘，對于研究北宋東京城的城市布局結構具有重大的意義，為探討北宋時期國家政治、經濟、文化、禮儀等提供了重要材料。
不僅如此，州橋還是北宋東京城的文化高地和精神標識，是運河遺產中的典型代表，其考古發(fā)掘還原了大運河及東京城繁榮的宏大歷史場景，填補了中國大運河東京城段遺產的空白，也為我國古代橋梁建筑技術等研究提供了新的重要資料。
“本次考古發(fā)掘，首次完整揭露出了唐宋至清代開封城內的汴河形態(tài)，展示了自唐宋至清代汴河開封段的修筑、使用、興廢等發(fā)展演變過程，為研究中國大運河及其變遷史提供了考古實證。”劉海旺說，州橋遺址見證了10至12世紀中華文明的發(fā)展高度，對其進行科學的發(fā)掘、保護與展示，對講好黃河文化、大運河文化故事，傳承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延續(xù)歷史文脈，增強文化自信，凝聚民族精神力量，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頂端新聞·河南商報記者張弋/文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圖)
